2.
“嫋嫋,你这书案不对劲吧,这不是幼儿才用的吗?”
“是吗?我用着还好啊。”
“好什么好啊,你等着,之前大兄送给我一张麒麟首的书案,三兄给你取来。”
程少宫看着嫋嫋屋里不过几岁幼儿刚刚启蒙时用的书案,顿时叫嚷了起来,另一边又叫人去抬书案来。
少商自然不想让程少宫麻烦。
“嫋嫋多谢三兄,不过就不劳烦三兄啦。莲房你去。”
“好的,女公子。”
莲房紧忙领着几名侍婢往程少宫的房间去。
程少宫与程少商一母同胞,平日里打打闹闹的,但是毕竟还是亲兄妹,看到自己阿妹受到这般委屈,自然是第一个不干的。
拿起桌案上早已破旧不堪的书简,程沅妱和程颂都皱起眉头来,真是每一天都在刷新这她们对嫋嫋受委屈的认知。
本已经都这般了,第二天总能发现自家阿妹还能更不容易些。
“嫋嫋你喜欢簪子,阿姊那里有好些个,一会阿姊都给你拿过来。”
“还有这些书简,旧的咱们都扔了罢,咱们程家不差这点读书钱了。”
“就是,过几日上元灯会,还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,我们再买便是,我们兄弟与阿父阿母征战在外多年攒下不少积蓄,嫋嫋和妱妱想要什么直说便是。”
“阿姊这些年也没逛过都城,更别提什么上元灯节了,倒时阿姊带嫋嫋好好逛逛。”
越看越生气,程沅妱饶是再好的脾气再好的心性,此时也绷不住了。自己虽然父母不在身边,但三叔父三叔母却是更好的“父母”,可是同样不在父母身边的嫋嫋,却与自己天壤地别。
只是,还未等到莲房抬着书案回来,就看到青苁夫人一脸严肃的叫嫋嫋前去九骓堂。
兄妹几人满脸疑惑,尤其是嫋嫋清早起来便没离开过房间,并不知道萧元漪叫自己是什么事。
得,他们兄妹几人刚一进门,萧元漪就叫嫋嫋跪下,又是一堆莫名其妙的责骂。
嫋嫋习惯了,萧元漪习惯了,但是她程沅妱不习惯。
“阿母为何自嫋嫋进门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,嫋嫋究竟何错之有?即便是错了,阿母也该先说嫋嫋错在哪里了罢。”
“你说,是不是你抢了姎姎阿姊的书案?”
“啊?我只是让莲房把三兄赠与我的书案给扛回来,怎么变成我抢堂姊书案了?”
萧元漪瞪着嫋嫋,而赠书案的程少宫更是疑惑不解。
“阿母,我的确赠了张书案给嫋嫋,正是当初长兄送与我那张有麒麟首的。阿母应该见过的。”
这时萧元漪怕是已经明白情况了,只是,程沅妱抬头看着萧元漪这副架势,道歉?不可能的。
那程姎的傅母更是故作委委屈屈的,“可为何公子的书案,到了我们家女公子那里,莫非莲房故意向我们女公子炫耀吗?”
莲房闻言赶紧摇头,适才程沅妱没有仔细看,莲房浑身凌乱,发丝乱飞。可是,多日相处下来,莲房并不是那般会故意向人炫耀的性子,即便是了,炫耀对象也不会选做姎姎,明明她们都知道,萧元漪偏心程姎甚于亲生的女公子们。
程颂此时早就想清事情原委了,脸早就黑的不行了,偏偏那老媪还不罢休的继续嚷嚷。
“剁她两根手指,看她还晕不晕。”
只是程颂这般护妹,萧元漪似是不满了“你叫嚷什么?家中还准你用刑不成。”
那老媪闻言,更是脸上止不住的得意。三叔母程沅妱看的清楚,程颂程少宫看的清楚,程姎看的清楚,偏偏萧元漪看不清楚。
可谁又知道,难道萧元漪是被随意忽悠的人吗,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怪了嫋嫋吗,她真的知道这事是哪老媪设计出来的吗?她什么都知道,为了那该死的面子而已。
程沅妱再好的性子,此时也忍不住冷笑,一旁的三叔母拍拍她,冲她摇了摇头。
三叔母看的清楚,她也多次与萧元漪说过,只是萧元漪从不改或是说,她从不觉得自己错了。
“这样看来,不是嫋嫋抢姎姎书案,倒是姎姎抢嫋嫋之物了?”
程颂话音未落,萧元漪便紧忙责骂。
“你又胡说什么?”
“姎姎自今晨起便与我在一起,此事与你何干?”
“那嫋嫋也从今晨一直在习字,此事与她何干?”
台下的闹剧还在继续,只是一向秉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程沅妱不愿再忍了。
“阿母还是觉得,嫋嫋阿妹有错姎姎阿姊无错吗?
莲房已经说了,此事与嫋嫋无关,阿母也说了,此事与姎姎无关。
那为何阿母还要咄咄逼人。哦不,逼嫋嫋呢?”
“姎姎阿姊忙,疏于管理正常,那嫋嫋啊妹呢?阿妹年幼尚不懂如何管理,更至今无人教导此事,究竟关嫋嫋何事?
阿母叫姎姎阿姊不必放在心上,那为何让阿妹跪坐堂中,白听一番责骂?”
心疼地看向少商,程沅妱发现嫋嫋眼里那最后一丝期待逝去了。
“你……”
萧元漪指着长女,气的说不出话来,妱妱素来明理知礼,回家后从未说过一句重话,更不曾顶撞父母。可是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,口口声声维护着嫋嫋,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。
也不指着萧元漪口中能说出她们半分好来,但是更可气的,是那老媪没有眼色的继续抱怨着。
“四娘子有三位兄姊撑腰,可怜我家女公子势弱,奴婢日日担心女公子受人欺负,所以四娘子有的我们就觉着,也要给我家女公子讨上一份。”
这番话一出,程沅妱都气笑了,自寻死路。
三叔母更是直接开口“姎姎哪里受欺负了,你在指摘什么?我程家兄弟骨肉至亲,几十年亲如一体从不分彼此,你这话是要挑拨程家骨肉吗?”
“是谁教你的?葛家吗?”
原是等着阿母发落那老媪,谁知他们这般据理力争偏等来一句“此事到此为止。”
嫋嫋早已面如死灰,看得程颂三人心里愈加怜惜,阿母这次真的过分了。
“阿母当真觉得这老媪说的对?我与兄姊几人可就担上了欺负堂姊的罪名了。阿母再仔细想想。若是这老媪说的不对,还请阿母立即发落她,以正视听。”
在场几人无不觉得,嫋嫋这话说的无一点不知分寸之处,没有唯唯诺诺也并未仗势欺人,只是,有人不这么认为。
“你敢忤逆!”
“阿母!”“阿母!”“悌妇!”
三叔母等人纷纷出声,忤逆在当朝可是大罪,嫋嫋一女娘怎可将这等词语用只于身。
“阿母,这老媪如此悖逆,都不曾惩治于她,嫋嫋实话实说,为何要说如此重的话。”
萧元漪也不再言语,气急攻心,口不择言,萧元漪怎会不知她千不该万不该说出如此言论,只是几个小辈现在将她架在堂上,她身为一家掌事之人,又岂能开口说自己错了。
即便是错了,此刻她也不会说自己错了。
“老媪,你可知阿母为何一直不责罚于你,你当真以为阿母看不出你那点伎俩,不过是为了姎姎阿姊的脸面罢了。”
“你们都说我们兄姊们偏心于嫋嫋,可明明是阿母偏心于姎姎阿姊在先。”
三叔母看着台下半拥着少商的妱妱,十几年在她面前妱妱向来不争不抢,但却从不让自己受任何委屈,张口便是圣人典籍,不曾说过一句重话,如今句句见血,开口讽刺萧元漪偏心。她才发现,原来妱妱不是不争,而是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罢了。
如今嫋嫋受委屈,那一直埋藏的一面才浮现出来。
“来人!来人!你们,好啊你们!”
程少宫见势不妙,紧忙低头道歉“阿母要罚就罚我吧,都是儿子的不是,是儿子思虑不周才酿成大错,嫋嫋年幼,千万别管她。”
“你以为我不敢罚你?正是你做事不周,若是你同时送出两张书案,会有此事?”
程沅妱笑了,这次她是真的笑了。
“两张?阿母怕不是忘了,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罢。”
萧元漪顿时愣住。
三叔母最懂自己从小教导到大的孩子,从回来妱妱看似不在意萧元漪是否偏心对待她们,时时照顾被找茬的嫋嫋,但内心也是极度渴望亲生父母的认可和喜爱的。
只是今日,萧元漪绝不该的,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,是不分对错的偏袒,是一时气急的遗忘长女。
“为何又是阿兄的错,阿兄为何要送我一人书案,那是因为我粗鄙不堪,如今所用书案不过是几岁孩童所用书案,阿兄疼我可怜我才将心爱书案赠与我。阿母事事要公平,为何自我回来日日要我读书习字,却看不见我这书案早该更换!”
“阿母让阿兄送两张,那妱妱阿姊呢?身为阿姊不需要弟弟送书案吗?那姎姎阿姊也年长三兄,为何还要阿兄去送两张书案。”
“堂姊有书案,我不曾有。”
……
嫋嫋句句紧逼,萧元漪更是越听越气,两个亲生女儿句句对自己都是埋怨,自己真的错了。
见势不妙,三叔母直呼腹痛。妱妱连忙往向三叔母,却见三叔母只是朝自己眨眨眼,便不再担心。
“姒妇,上回那药你再给我拿些。”
说罢,与青苁夫人一同拉着萧元漪离开了。
兄妹几人,泄口气似的放松下来,程沅妱自然没有忘记那几个始作俑者“来人,先带到后院等阿母处置吧。”
在她看来,三叔母定会劝告阿母如何做,阿母早就有处置那老媪的打算,只不过不愿当堂处置罢了。
“阿姊,谢谢你。”
“你我亲姊妹,谈何谢不谢的。姎姎堂姊不必多想,我们兄妹几个也不会因一无知老媪产生任何嫌隙的。”
“妱妱阿妹说的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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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写越气是真的,写多了,估计凌不疑和袁慎要再等一章了,下章一定去灯会。
冲突矛盾的放大,其实是利于问题解决的,后面会慢慢写萧元漪的反思,和母女相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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妱妱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,加之三叔母教导的性子是有些许傲气的,所以情急之下才会咄咄逼人。
后面也会继续完善妱妱的人设,以及如何才能与袁慎更加相配,如何处理家中这些问题。
大气,不是说气质端庄一类的,而是只在无关紧要之事上并不逞一时之快。但一旦涉及自身利益,这种大气就不复存在了。
人无完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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